那一年秋,我回县城探亲两周。我和母亲,一直地里院里忙不休。
父亲腿有疾,不愿动弹床上躺。成天发呆,愁眉苦脸精神恍。
母亲说,几年前,父亲村里唱大戏,无意大腿被扭伤,之后走路就踉跄。天气一变,发作起来,就骂爹娘。
其实啊,他腿虽有疾,却是斗志失。一旦天气变,终日不出室。
这几年,我不在家,父亲就这样,一餐一袋塑装酒,臥床哼哈脸发愁。
事假不期而到,单位来电催回。
迎着凛冽的北风上车站,我
返回省城去打工。
心念父疾,出门一路没笑容。
走在路上,离家心情不轻松。
人行道上,人海流荡。一位老汉,瓶酒在手,一边走路一边灌。
突然间,他趔趄坐到冰冷潮湿的地上。
“老爷子,没事吧?”承丰连忙冲上前。
“嘿,嘿嘿,我还能有什么事,蹦蹦跳跳在减肥。就这大衣跘了我,还好宝贝没跘飞。”老汉起身酒瓶扬,一身革履一身香。
扶定老汉望了望,疑眼凝神在打量。头脑浮现父身影,身体却没老汉强。
看这老汉,身材挺拔。头发不花,声音宏哗。
“你不信?”老汉定睛,看着承丰问了问。
“我不信!”承丰回答。
“青年华,骑单车。摔一跤,仰八叉。大腿根部扭了筋,每逢变天关节麻。走路不出半里地,皱着眉头咬着牙。”老汉咧着嘴,蹙眉皱着脸,好似疼痛又在身上发。
“那后来?”
“看你这娃,忒多废话。我要回家,别再找骂。”
“好大爷啊,就说说吧,望您的话,将我点化。”
“哦?我的话,你想听?本自以为身以朽,谁知人前还有用。”
“有用,有用。”
“说说就说说。昨天刚喝完,早起心发慌。天刚蒙蒙亮,我就起了床。夜晨岂无酒,朝晚把路量。来到山上找,这不,清早起来又去找了它。”老汉撩开大衣,满脸笑容欢愉。承丰看他怀里,不就一把烂树根。
“这不就是烂树根?”
“你可别小看了它,我这腿病好了啊,全部靠它泡了酒。清晨一杯精神爽,晚上一杯到天光。”
“有这么神吗?”
“关节扭伤,确实难当。天气变化,腿脚发凉。不敢出门,走路不长。不过别慌,治愈有望。那是以前的事,现在可全好啦。”
“大爷,就这烂树根泡酒?”
“我是看你扶了我,不然不会告诉你。自己看。”
“树根保健酒?”
“没错!”
“我还是不相信。”承丰不屑一顾蹙眉眼,仿佛遇上老传销。
老汉瞪眼,你敢笑我?顿时满脸怒气,一对牛眼怒瞋。胡子上翘,脸色下跌。
“你这傻娃,年纪还少,谙世不多,疑心忒燎。老汉今年六十八,休怪人前来自夸。顶天立地为人事,哪有欺负你小娃。哼。”老汉说完,扭头就走。
“大爷,别,别,别。”承丰急忙上前,对大爷抱着拳。
“哼。不信我的话,你还要干啥?”
“大爷,我父今年四十八,一家生计全靠他。年轻唱戏扭伤腿,现今变天走路瘸。”
“小子,你还是个孝子,那就和你说说。”
“说说,嘿嘿,谢大爷。”
老汉兴头实在高,步覆稳健把话唠。
“每当天气变,四季好可怜。徒步千把米,腿疼几十年。这种痛苦事,实在难熬煎。不是有巧遇,哪会有今天。”老汉停下话,又灌一口酒。
“大爷,什么巧遇,能治您腿?”
“十来年前,正当过年。儿子回家,礼品齐全。”
“巧遇和礼品,能有啥关系?”
“关系大着呐。儿子回了家,我把礼品查。有箱礼太重,搬跌开了花。”
“大爷,您注意点啊,洒了可惜啦。”
“不是不注意,当时没力量。听得一声响,满屋都飘香。打开箱一看,你说怎么样?”老汉又喝一口酒,傲气把头扬了扬。
“树根酒?不会吧?哪有儿子送树根。”
“老汉那时不喝酒,闻酒就觉血上头。那天偏偏奇了怪,破瓶余酒下了喉。”
“大爷,您不是说不喝酒吗?”
“以前喝过几次,一口喝了就睡。如若喝到一两,头痛无比自槌。”
“那您就别喝得啦。”
“打开酒箱剩几瓶,就要清理动扫帚。酒香一阵扑鼻来,未经思量已张口。”
“那就尝尝得啦,免得身体难受。”
“一口进嘴满面香,再次下肚润滑肠。剩余二三两残酒,片刻七八口喝光。”
“您不是说不能喝酒的吗?为什么那天喝了二三两?”
“那时我也不知道,一是精神好,越喝越盛旺。二是药酒好,口感很顺畅。
草药自泡酒,质优精艺酿。越喝越想喝,神清体魄壮。
“您的腿病就这样喝好的?”
“不完全这样,人老经络障。烈酒伤大脑,药酒心中畅。夜昼两杯饮,饭后百步量。常伴草药酒,壮神又驱瘴。”
“大爷,我知道了。父亲遇病志先丧,不愿活动就臥床。塑装袋酒每天饮,酒精冲脑心发慌。”
“为人要有凌云志,不可酒后颓废觞。要学老汉自泡酒,加强锻炼身体壮。”
“大爷就您说得对,能否教我认草药,自治老父怎么样?”
“嘿,嘿嘿,这才算,孝顺儿郎,走,教你采药去。”话未毕,酒瓶扬,健步两脚一步迈,昂首直腰上平台。
“大爷,谢谢您!哎,等等我啊。”未闭口,扑面香,风吹一阵十里芳。